（五）阅读下面文本，完成问题。（18分）
春节忆父亲 严文井
①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。想到我童年时期的春节，眼前忽然浮起了父亲愁苦的面容。
②在我的印象里，父亲对于过年不太热心，而且在那一阵，总是显得有些不高兴。有几次他还因为母亲办多了年货，跟她争吵起来。当时我们虽然不敢做声，可是心里是同情母亲的。我们实在不懂为什么那可口的鱼肉、七巧果盒里的甜食、美丽的大红蜡烛和一包包的鞭炮会引起他的烦躁。
③不过，偶尔也有例外的情形。我记得有一两年的春节，父亲兴致很高。在除夕前好几天，他就买纸自己动手扎花灯。他能扎飞机灯和轮船灯，这样的灯，街上没有卖的。除夕晚上，他让我们提着灯跟他上街。他很得意地观察街上的人怎样欣赏他的手工。这样转一趟回家，他禁不住还要和母亲说说笑笑，和孩子们打打闹闹。就是可惜这样的春节不多。
④父亲好多年来就是中学英文教员。据说他在清朝末年是一个激进的新式人物，还参加过辛亥革命。他不信宗教。我很小的时候，就常听他说人是猴子变的，耶稣不能死而复生这一类的话。可是在吃年饭的时候，他又讲起忌讳来了。如果这时孩子们偶尔说了“死”和“病”这类不吉利的字眼，那一定会引起他的不高兴。
⑤你说他这方面有些迷信保守嘛，可是他又不怎么尊重那些旧的风俗习惯。
⑥他从来不守岁，也不准孩子们守岁。这也使得我们扫兴。我们非常羡慕别家的孩子，他们通夜不睡，又吃又玩，该是怎么快乐啊！
⑦有一年除夕，父亲和平常一样在十点多钟的时候睡觉了。我和两个弟弟商议好，大家悄悄守岁，说什么也不睡。
⑧这件事做起来真不容易。我们只不过坚持了两个多钟头，就感觉没有味道了。
⑨零食早已吃光了，鞭炮早已放完了，蜡烛也灭了。后来，火盆里木炭也烧尽了。
⑩我们手脚都冻得痛起来了，只好上楼，和衣坐在自己被子里。后来母亲听见我们叽叽咕咕说话的声音，就起来给我们一人吃了一碗红枣汤，哄我们睡下了。
⑪我到十五六岁的时候，才开始懂得了父亲的一些心情。他一生充满坎坷，心里很少真正快活过。每过一次年，他确实就像过一个大难关。这时候面临的差不多是同样的问题，如何找到职业，如何对付可能的失业，如何借钱和偿还旧债。对于这样的生活，他越来越想反抗，但他没有找到积极的有效办法。
⑫1933年，父亲面临失业的危险。旧年又来了，家里剩的钱很少，他心情很坏，不知道怎样才能度过这个年关。
⑬除夕那天，他忽然有了主意，想出了一副对联：大家莫忘新国耻，小宅不度旧历年。他特别满意“大家”对上“小宅”，兴奋起来，马上出去买了红纸，托一个字好的朋友把对联写好，回家就贴到门上。他很高兴发明了这个可以安然度过年关的办法。
⑭初一早上，他还怕有人来拜年，就带着我们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出去看电影。在外面，他的情绪始终很好。但我们回家时，忽然发现那副对联已经被扯掉了，只留下几片红纸角。
⑮原来贴那对联时，母亲担心那样做会得罪人，就反对过。孩子们虽然不懂这许多，可是也反对。因为不管得不得罪人，反正不能不过年呀。当时父亲没有理这些意见。第二天早上，我们出去以后，四弟就揭掉了对联。这一来几乎使得父亲的计划落空。因为对联揭掉后，就有人来家拜年了。父亲非常生气，立刻找来一张白纸，不做什么对联，也不管自己字的好坏，提笔就写了一段话。大意是：我不过年，不想给人家拜年，也不愿意人家给我拜年。这张纸条张贴出去以后，就没有一个人来拜年了。这个春节就在一种难堪的气氛里悄悄度过。不久，父亲被学校解聘了。
⑯两年以后，我离开了家，越走越远，从此再也没有和父亲在一起度过一次春节。这个世界经历着巨大的变化，时光真快啊，现在，又一个春节要来到，而父亲去世已经五年多了。
⑰父亲啊！为什么你的面容总是显得这样烦恼、恐惧和愁苦呢？难道这些就代表你的性格吗？难道你就不喜欢欢笑吗？不，不是这样的。父亲啊！我知道你是多么盼望幸福的和平的生活！你是多么喜爱节日里的欢乐气氛啊！那么，你就笑一笑吧，笑一笑吧，就好像现在你能和我们在一起过一个快乐的春节一样！（有删改）
18、文中作者通过哪些事件表现了父亲的“愁苦”？请简要概括。（4分）
19、请简要分析第⑤段在文章结构上的作用。（3分）
20、从修辞的角度赏析第⑨段画横线句子的表达效果。（3分）
零食早已吃光了，鞭炮早已放完了，蜡烛也灭了。后来，火盆里木炭也烧尽了。
21、选文第⑫～⑮段塑造了父亲怎样的形象？请简要分析。（4分）
22、文章最后一段画线的句子蕴含了“我”对父亲怎样的情感？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。（4分）
答案：
18、父亲一生充满坎坷，心里很少真正快活过。愁苦具体表现在：有几次母亲办了许多年货，父亲跟她争吵；他从来不守岁，也不准许孩子们守岁；1933 年旧年，父亲面临失业的危险，家中剩下的钱很少；对联被撕，又重写对联，表明不想过年和拜年。
19、这句话在结构上起承上启下的作用。“你说他这方面有些迷信保守吗？”为承上，表明上文是在讲他迷信保守的事情；而“可是他又不怎么尊重那些旧的风俗习惯”是启下，表明接下来所陈述的事情是不尊重旧习俗的，下文不守岁便是如此。
20、运用了排比的修辞，语气一贯，节律强劲，不仅写出了守岁时“我和两个弟弟“坚守的时间更迭，还生动形象地表现出守岁这件事情的不容易。“火盆里木炭也烧尽了”更是表现出“我们”的坚守的不易以及最终感觉没有什么味道而不守岁了的原因。
21、①生活充满坎坷，职业常有危机。1933 年，父亲面临失业的危险。旧年又来，剩钱很少。
②聪慧有才。父亲想出一副巧妙的对联，并买红纸请人代写好以便于安然度过旧年。怕有人来拜年，还带“我们”去看电影。
③独断专横，暴躁易怒。父亲贴对联前不理会大家的意见。对联撕掉了，有人来拜年，父亲非常生气。
④冲动激进。张贴纸条，再无人来拜年，春节是在一种难堪的气氛中度过的。
22、①对父亲深深的怀念。父亲在文中虽然激进，但是毕竟疼爱自己的孩子，如春节扎花灯，所以“我“难以忘怀。
②对父亲深深的理解。父亲“愁苦”，并非天生如此，而是被生活所迫，父亲痛恨旧社会的黑暗，但却又无可奈何，喜爱节日快乐气氛，常又钱少职位不保。
③对父亲深深的祝福。希望父亲没有那么多的“愁苦”，能够笑一笑，能够过上像现在一样快乐的春节。
④对父亲不能尽孝的遗憾。“我”离开父亲越走越远，从此再也没有和父亲度过一个春节，世界变化大，父亲已过世五年多了。当又一个春节来临时，想陪父亲过春节而不得，所以“我”心中藏有深深的遗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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